梦游记

Life is Dream Walking; I dream Walking in my LIFE^^

幸福的味道


回忆,如同手上持着的泛黄照片,并没有因为光阴的递进而被吞噬。照片上的一家六口正开心的微笑着。如此灿烂的笑靥至今仍历历在目,丝毫不觉已是匆匆十五年。犹如时光并未随着岁月的痕迹而腐蚀,犹如时光并未将人从身边带走。照片中人物的气息似乎还余留在空荡荡的空气里… 视线渐渐模糊,照片上的人物逐渐变了形,回忆却愈见清晰…


“小贤,过来拍照了!”妈妈温柔的声音,催眠着本贤,使他不由自主地来到母亲身边。两个娇滴滴的姐姐及高大威猛的哥哥,正忙着检查自己的衣物,打算以最佳状态入镜。

“蝴蝶结戴歪咯!”大姐本慧弯下身替他稍微移动了下衣领处的蝴蝶结,让他看起来更加体面了。本贤是家里的老么,也是家里的活宝。家人最疼他这个小淘气了。

“大家坐好,要拍咯!”爸爸吩咐。语言中透露着难以形容的兴奋与幸福。

“咔嚓!”在所有人准备就绪后,摄影师启动相机,把这幸福的一幕拍下来。一家六口的全家福,荡漾着甜甜的幸福味道…

“妈,照片该放在哪最适合?客厅还是房间?”
“妈,要用木制还是金属制的相框?”
“妈,记得分给我一张哦!我要给同学看…”
一拿到照片,几个小脑袋就不停地讨论着,显然是兴奋无比…

“好好好…都依你们的想法办。”瞧着陶醉的小瓜们,父母的嘴角就忍不住上升至一个微笑的弧度。
“你们瞧…这样挂好不好?”爸爸在客厅进门处最上角的正中央挂上放大的全家福…
“再向右过一些…”爸爸立刻照着做。
“向下一点点…”爸爸不敢怠慢,马上移上一些。
“不对。爸,偏左上一点…”爸爸又无奈地移动一下,却发现下面的孩子正在抿嘴偷笑,才惊觉自己被耍了。
“看我怎么收拾你们!”爸爸以最快的速度从楼梯上爬下来,向调皮的孩子们扑去…
“别跑!”爸爸像个大孩子般,和自己心爱的小孩玩起追逐游戏,妈妈则在一旁‘指点’着他们…

幸福,随处可见。

近来的天气让人捉摸不定。早上热得让人直飙汗,下午却下起雷雨。这样阴晴不定的天气让人特别容易生病。
“小贤发烧退了吗?”以自己的额头触碰本贤的,妈妈焦虑的问。异于常人的高温使妈妈更蹉跎不安。
“等会儿爸爸载哥哥姐姐回家时顺便带你去看医生,好吗?”本贤无力地点点头,又沉沉睡去…
“小贤…你有没有感到好一点啊?”
“哥哥买了你最爱吃的棒棒糖哦!”
“还有很可爱的贴纸哦!是小贤最喜欢的哦!”
一进入车内,兄姐们便一一表露自己的关心。
“医生说小贤还需要多休息。”妈妈抱着小贤,还有一丝愁楚。
“那我们唱歌给小贤听。大家要一起唱哦~”本欣开始唱了起来。本慧和本卫跟着她哼…
“啊…”一辆重型罗里突然不顾爸爸的车子正在快速前进,而从转弯处弯进来。由于事发突然,爸爸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直直的撞上了那辆重型罗里。娇小的车子不敌罗里浩大的冲撞而翻转过来,车底朝天…
幸福,一瞬间消失无踪…

在加护病房内躺了三天三夜的本贤虽然已渡过危险期,却仍昏迷不醒。一直守在一旁的本慧心里乱成一团,不知道该如何是好…以后的生活,该怎么办?当本贤清醒后,又要怎样开口对他解释这所有的一切呢?自己都险些无法接受了,年仅十岁的他能接受吗?
当悲哀和现实交集,她该选择前者?还是后者?
但是,伤心之余,生活还是照样继续,时间还是照样流逝…

她别无选择。因为,她还有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弟弟。倘若自己先倒下,那年纪尚浅的他该怎么办呢?她深信,天堂的家人会谅解她,保佑他们的…要不是妈妈以自己的身体护着本贤,相信他一定也难逃死神的魔掌。既然母亲冥冥中留下本贤,给她留个伴,她也不会辜负母亲,好好的照顾本贤,不让她的牺牲有半点遗憾…
“你醒了?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看见缓缓睁开眼睛的本贤,本慧深深地松了口气。看着他的眼神,本慧知道他心里踌躇着什么。一阵心痛难过袭来,她的眼眶骤然聚满泪水。宛如意识到姐姐眼中的悲伤,本贤立即明白了,泪水不停地涌出眼帘…
“别这样…你还有我。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…”强忍着泪水,硬是不让它掉下。
“我…呜…”本贤艰难的发出声音。本慧再也忍不住,扑在本贤身上抽泣起来…
“都是我…都是我的错…”本贤连自责的语气都很微弱。身上多处骨折使他无法移动,只能一再自责着。
“要不是因为我…妈不会跟着去…要不是我,大家就能早点回到家,不至于碰上那辆罗里…”本贤内疚地呜咽着。
“别这样…这不是你的错…不是我们的错…”虽然不是他们的错,却是他们担当所有责任与悲愤…
在那场无情的车祸中,他们失去了挚爱的双亲、默契十足的手足。刹那间,他们从天堂跌入地狱最深处。幸福的一家六口只剩下无依无靠的两口…
幸福,能否延续 ?


“姐…以后怎么办?”本贤能在短促的时间内走出悲伤,让本慧甚感安慰。
“放心,我会想办法的。明天回学校念书。知道吗?”
“那你不回学校了吗?”姐姐的意思是…
“我只是暂时离开学校。等我们生活比较好后再回去也不迟啊!”本慧语调中满是惆怅。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?
两人不语,对着墙上的全家福发呆。所有的记忆顿时成了回忆…
本贤如本慧所愿回校念书。可是,一切已经改变…

“韩本贤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!没人要的孩子…”班上的同学在窃窃私语。没有人愿意再和他交朋友,只是一味的嘲笑他…不管走到哪,好像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…
“我不是没人要!我有爸妈!有兄姐!只是…他们不在这里…”姐姐对本贤说过,他们只是到了比较远的地方,在远方注视着他们…
“你家人都死光了!都没有了!”几个调皮的学生故意讥笑着他。紧握拳头的本贤再也忍无可忍,冲向他们扭打起来…
“为什么要这样?”领着衣衫不整的弟弟从办公室走出来,本慧从众多学生异样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…
“别管他们说什么。只要相信自己所相信的,那就够了。懂吗?”替本贤整理衣衫,本慧心疼地说。
“他们说我们是孤儿,没有家人…没有人要…”本贤愤怒的语调同时也充满了哭腔。
“你还有我啊!我也有你啊!所以我们不是孤儿…不是没人要…”本慧红着眼眶告诉他。她相信他们的家人一定在远方的一个角落,遥望着他们。
“可是…我很想爸妈…还有哥哥、姐姐…”本贤的泪水不听话地滑出眼角,欲罢不能。
“我也很想他们…可是,我们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们了…”本慧一把抱过本贤,两人一齐抱头痛哭…
从那天起,本贤,不再是本贤…

幸福,不再简单…

“你是不是又打架了?”在准备午餐的本慧看见从学校回来,衣衫沾着血迹的本贤,眉头不禁轻蹙。本贤沉默不语,一个劲儿的躺在沙发上。
“为什么你屡劝不听?为什么成天打架?” 本贤变得这般堕落,让她感到非常无措。
“反正没有人会介意…”本贤说得就像一点都不关他的事那般,一针刺中了本慧的心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?我辍学是为了谁?我努力赚钱是为了谁?”这三年的生活使本慧一直处于紧绷状态,丝毫不敢放松。脸上挂着的不再是微笑,而是疲惫。反观本贤,日子过得好像十分悠闲,不愁吃穿和读书压力,浑浑愕愕的度日。
“那我去赚钱好了。你回学校念书。”本贤说得脸不红,气不喘的,仿佛到外头工作易如反掌。
“你懂什么?你知道工作多么的辛苦吗?”本慧禁不住朝弟弟大喊。自己日以继夜工作挣来的钱才刚好足够日常的花费。如果有多余她也会把它存起来,准备日后供他上大学的费用,丝毫不敢乱花钱。就算生日想买件新衣给自己,一想到弟弟,她就宁愿穿旧衣裳。而他竟然大言不惭的出言要养她?
“为什么那么大声凶我?以前爸妈都不曾这样对我!”本贤不满地吼回去。
“啪!”本慧朝他脸上重重的掴去一记耳光。压抑不住怒气使她不停地颤抖。
“我讨厌你!讨厌现在的一切!”抚着被打疼的脸颊,本贤的心里更痛…但是,他不晓得,本慧的心比他的还痛,那一记耳光如同打在自己身上…
“既然如此,那我把你送走。让你永远都看不见我,这样你满意吗?”本慧的眼角泛着泪光。
“是你说的!”
“只要你答应我好好生活…”
“没问题!”语毕,瞥见本慧毅然不看他便转身离去的身影,本贤忽然为自己的快语感到丝丝后悔。
“爸…妈…我错了吗?”他感到十分愧疚…姐姐任劳任怨,同一时间兼几份差,扛下生活的重担,而自己却一再使她黯然神伤…
叩!叩!叩!

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,里面并没有声音…难道姐姐睡了?可是,她还没吃晚餐。本贤在门外踌躇不定,手上的面已渐渐转凉了…
“不管了…道歉就是了。”本贤硬着头皮扭开门把,发现姐姐正背着他坐在床沿的角落,手里好像拿着些什么…走近一看,赫然发现她持着几年前拍的全家福发呆,泪水似瀑布般从她红肿的眼眶夺出。
“大姐…”本贤放下面,坐到本慧身边,感觉除了满满的内疚,还是内疚…
“你知道吗?妈妈冥冥中将你留下来陪伴我,可是…我…我却不能将你教育好…你叫我…怎么向他们交代?”本慧难过的抽搐着,身子因抽搐而不停地颤抖。
“对不起…姐…我知错了。请你原谅我…”看见姐姐为了自己不值得的行为而哭成泪人,本贤打从心里感到歉疚,仿佛有人用尖利无比的刀往自己心头俑。如果可以的话,他希望姐姐俑他几刀,希望姐姐再掴他几巴掌,让她消消气…
本慧摇摇头,把头靠在本贤的手臂上,沉沉睡去…她累了,很累很累。
“大姐…谢谢你的付出与牺牲…”本贤把她放在床上,替她盖好被子。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滑下,正好落在本慧的眼皮上…
血浓于水,再怎么斩也斩不断…
幸福,并未变质…


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,沉闷的空气让人感到窒息。太阳躲在乌云背后不肯露面,偷偷瞧着机场的一对人影…
“东西都带齐了吗?钱带了吗?”本慧替本贤拿着个小背包,忙不迭地检查着。
“都带齐了…你一整个早上已经检查了整百遍!”本贤无可奈何的拍拍前额。
“前往纽西兰的乘客请到登记处……”机场内响起了登机通告。
“到了那里要好好生活。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,别饿着了。有什么事情记得致电告诉我。”面对姐姐的罗嗦,本贤的头都快点断了。
“到了纽西兰记得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。”本慧不忘交代。
“大姐,你也要保重。别累坏了。”给姐姐一个紧紧的拥抱后,本贤带着不舍的心情踏入登记处。眼见本贤的背影越来越远、越来越小,直到消失于视线之内,本慧才带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巴士站。
幸福,愈渐沉重。


“小姐,你还好吧?”好心的路人将欲几几欲晕的本慧扶至一旁,关心的问。
“谢谢。我没事。”本慧客套的回答她。不知道怎么一回事,最近她常常感到疲倦。就算休息了一整天情况还是没有改善。活动一下罢了便已精疲力尽。本慧有种不祥的预感…但是时间不容许她思考那么多,她还要赶去兼差。自己得努力多赚些钱,好让本贤无后顾之忧的用心读书。
本慧正想重新站起身,眼前却一阵黑,一阵白的,好似所有东西都在漂浮着,然后便应声倒地…
“小姐…你醒了?”医生检查病例的时候,本慧轻轻的移动了身躯,缓缓地睁开双眸。
“这里是医院。你晕倒了,所以被送进来。”瞧她一副不解的模样,医生坦白地告诉她。
“那我晕了多久?”医生以手势比了个二,把本慧吓了一跳。
“请问一下,现在几点了?”如果错过了工作的时间,那可就糟了!会被扣薪的!
“上午十点二十五分。”
“糟了!不行!我得马上出院。”本慧立刻坐起身来,准备下床,却被医生阻止了。
“你生病了,不应该这样潦草就出院。”
“可是我真的很忙,没有时间住院。也没有钱住院…”本慧不管医生的阻挠,坚持出院。
“你患了‘作息不良操劳过度后遗症’。再不治疗会有生命危险的。”医生解释道。
“什么?那…我还剩多少时间?”
“三个月。”三个月…那她就得赶紧凑足本贤的学费才行!
“我得出院。”
“你有什么隐疾可以告诉我。我可以帮你。”医生的话让她感到吃惊。但接下来的话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。
“我需要一笔钱。”现实让本慧变得很现实。
“你需要多少?我给你。”医生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“我不懂。”本慧的眼珠子快掉了下来。
“其实,要不是因为我的缘故…你们就不会家破人亡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…”一想到已故的挚爱亲人,本慧的心情就不知不觉激动起来。
“我是那罗里司机的儿子。”医生的答案让本慧讶异不已,话都挂在嘴边说不出口。
“要不是因为我突然发高烧,爸爸就不会那么急切的赶回家接我去医院,也不会发生那宗车祸。我们一直都被愧疚感困扰着。”医生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伤感…
“事情已经发生了,也过去了。再怎么样,他们都不会复活。所以请你别再提了!”本慧突然提高声量,引起周围病人的注意。
“对不起。但请你接受我的帮助。”医生向她鞠躬。
“如果我接受治疗,会有痊愈的机会吗?”
“不会百分百痊愈。还要定期做疗程。但我保证不会让你死的。”他斩钉截铁的说。
“谢谢你的好意。我宁可用我仅剩的时间来完成我毕生最大的心愿,也不愿在医院等死。请你不要在拦着我。”无可奈何,医生只能尊重她的意愿让她走了。
“如果你有什么事情,可以随时来找我。”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本慧。
“谢谢。请转告你父亲,我们没有怪他。是他让我们成长了。”
本慧转身,并没有发现医生眼角的泪水。
“我爸爸…因为过度自责,早在两年前含恨离世了。”只是,他并没有告诉她。
眼见三个月时间越来越近,本慧的病因为没有就医而每况愈下…
这天,她又不支昏倒被送入医院。当她醒来时,赫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。

“姐…为什么不告诉我?我不是叫你别太操劳吗?为什么你就是不听?”本贤的语气略微生气。
“你为什么会忽然回来?” 本慧的声音里头尽是疲惫。
“医生飞到纽西兰去找我。我能不回吗?”她竟然忘了还有个医生…真是被他将了一军。
“猜我刚刚梦见谁了?”看她嘴角的笑意,本贤立即明白了。
“ 我就快和他们相见了。真的好高兴…”
“姐!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?”本贤心急的问。
“我的时间不多了。你一个人以后要坚强的活下去。别让任何困难打倒,知道吗?”拍了拍他的手背,以示鼓励。
“要努力读书,成为像爸爸一样对社会有贡献的人。”本贤不听话地眼泪好比泉眼般涌出来,一发不可收拾。
“知道了…知道了…”看着呼吸逐渐薄弱的本慧,本贤不知如何是好,只能不住地点头…
“伏契克在他的《绞刑架下的报告》中说过:‘我们为欢乐而生,为欢乐而奋斗,我们也将为欢乐而死。永远不要让悲哀同我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。’我和他的想法一样。”像感应到什么般,本贤带着眼泪微笑看着气息微弱的本慧,哽咽地说不出话来。
“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。我爱你,本贤。”本慧安祥的合上了双眼,带着幸福到另一个国度寻找已故的家人…
幸福,与爱并进…

“爸、妈、哥、姐,你们看见了吗?我成功了!”手上的照片因本贤的兴奋而摇晃着。
“你们一定为我的成就感到骄傲,对吗?”自己成为了东南亚首为获得国际承认的律师,威望全球华人世界。家人在天之灵,一定甚感欣慰!如今的他,为自己而奋斗,为家人而活…
“姐…你看见了吗?我和爸爸一样,是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…”泪水簌簌的流下。是感伤的,也是孤单的…
人们不停地跟着时代的脚步迸进,记忆并没因为时间转逝而停留。不在的人已不复在,也不可能再存在…所以,存在的人应当被好好珍惜对待…

也许,在某个寒冷的夜里,梦中还会出现那些熟悉的身影,给自己带来从前的温暖与幸福…
幸福,是甜中却又参带点苦涩的味道 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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